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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fano Corso@Flickr

安娜躺在懶人椅上,望著落地窗外的小花園在光線照射下充滿綠意和生機,對照如此和煦的午後,安娜的神色顯得蒼白而憂傷。

 

她覺得好累,有時候甚至覺得這一輩子都好累,好像這一輩子都打拼不完,她好想就這樣躺在懶人椅直到永遠,不用再去面對人生一個個艱難的關卡。

 

她的手裡捏著婦科檢查的結果通知信,眼角無聲地滾落淚滴。



 

如果要用幾個字總結安娜至今的人生,安娜會選『fight』,她覺得她這一生當中都不停在跟大大小小的問題纏鬥。

 

安娜的家庭沒什麼問題,父母很愛她,沒讓她缺少關愛和支持,但是他們家境不是很好,提供不了強大的經濟支援,雖然不至於讓安娜挨餓受凍,但她從小就知道家裡無法為她準備教育基金,更別說所謂的零用錢,如果她想要改變生活,她得靠自己。

 

從中學開始,她晚上就在父母朋友的西班牙餐廳端盤子賺零花錢,從晚上七點做到十點半,有的時候回到家四肢都累得不聽使喚了。但在餐廳工作的這幾年讓安娜開始對西班牙文感興趣,從聽老闆娘夫妻對話鬥嘴、了解西班牙文菜單,到後來可以用西班牙文簡單應對,她覺得多會一種語言好像就多了另一個世界讓她去發掘。

 

之後初中的第二外語課她當然就選擇了西班牙文。

 

初中畢業後安娜申請上高職的旅遊觀光專科,除了英文和西班牙文之外,第三外語她嘗試開始學義大利文,她的語文成績一直都還不錯,相較於其他同學,她的英文和西班牙相當流暢。

 

學校裡其他二八年華少女想的是KIKO最新款的口紅和指甲油、下一次SEPHORA的會員打折特惠要去搶什麼或是H&M又有什麼熱門新單品上市,但安娜已經開始煩惱未來了,她現在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這幾年自己打工攢下來的,如果她要夢想未來,首要且唯一的先決條件就是她得有錢,想要上大學、想要參加交換學生計畫、想要出國見識,全部都需要錢,而且是一大筆錢,沒有錢,一切都免談,而她知道她得自己想辦法張羅。

 

除了平日晚上繼續餐廳打工之外,她還找了份露營園區接待和管理的工作,露營地在偏遠鄉間,她得搭火車再轉公車才會到,管理員給她排了周末班,從周五晚上一路做到周日下午。為了趕火車,每個禮拜五安娜都會準備好一整周末的行李並直接帶到學校,一放學就去火車站搭車,直衝露營地打卡上班,有時冬天天黑得早,當她抵達露營地時都已滿夜星空了。

 

管理員給安娜清了一間員工宿舍讓她周末值班時可以睡,與其說是員工宿舍,倒不如說是雜物間裡塞的一張行軍床,她就睡在大水桶、廁紙筒和置物架旁。通常夜班沒什麼事情,只是需要人留守以防萬一,安娜有些時候可以一覺到天亮,但也有的時候一整晚不同露營客有大大小小的問題要她解決。

 

安娜得找空在管理員櫃台寫作業,再用零碎的時間複習,有好幾次她都是趴在行軍床上唸書唸到睡著,隔天起床時她覺得腰骨脖子痛到快斷了。週日下午下班後再搭公車火車回家,到家時天色也不早了,休息一下和家人吃個飯便剩沒多少時間,她的周末好短,短到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母親很是心疼她,但卻也知道安娜別無他法。

 

安娜就這樣在學校、餐廳和露營區奔波了近三年,她攢下不少錢,雖然不是大數目,但至少她可以開始規劃她的未來,終於有一次,她有足夠的錢可以大膽作夢。高職畢業前學校舉辦了進階教育的博覽會,許多大學、專科院校都有派人來做擺攤作介紹,她考慮上個兩年的專科學校,不遠省分有間學校似乎招生招得滿勤的,安娜看了看他們的校所和課程介紹也覺得挺不錯,對於未來職涯發展應該頗有助益。

 

這間學校其中一項計畫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年的巴塞隆納交換計畫,她學西班牙文這麼久都還沒去過一次西班牙,尤其是人文薈萃的巴塞隆納更是讓她嚮往不已。一年巴塞隆納、一年法國,兩年唸完可以拿到兩地的雙學位,專員口沫橫飛的介紹著,安娜當下便填了聯絡表格。

 

她依照流程申請、繳件,收到錄取通知後便開始辦理註冊入學並一同申請第一年的交換計劃,當安娜在支票本寫下金額和簽名時,她心裡無比激動,想著自己靠著奮鬥走到這一步著實不容易,但終於苦盡甘來,她可以踏上夢想的路程了。



 

安娜杏眼圓睜,啞口無言地呆愣在櫃檯,櫃台辦事小姐劈哩啪啦的一大串西班牙文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這只是一項普通的交換計劃,並沒有雙學位。

 

怎麼會沒有?安娜口乾舌燥地問,她兩邊的學校都已經註冊了。

 

辦事小姐聳聳肩,從櫃子裡抽出一大疊文件翻給她看,白紙黑字。安娜打電話回法國學校詢問,然而學校卻說雙學位計畫還在研議階段,目前行之有年的只有交換計畫,並且否認會有任何專員承諾她雙學位的事,應該是她自己理解錯誤。安娜錯愕不已,這種推卸責任、互踢皮球、死不認錯的事情原來不是只會發生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國人身上,就連她這個土生土長的法國人也深受其害。

 

百口莫辯又苦無證據,況且她也已經到了巴塞隆納,站在對方學校的註冊櫃台前,現在打道回府,先前付出的所有花費就得付諸東流,於是安娜咬牙認了,就算沒有雙學位,能在巴塞隆納交換一年也不錯的。

 

而安娜的第二個錯誤就是對於巴塞隆納的高物價和高失業率的錯誤判斷,她的積蓄足夠她在巴塞隆納安頓幾個月,並給她一點緩衝時間找課餘打工或兼差,但那幾年適逢歐債危機,西班牙經濟受到重創,本地人都找不到工作了,何況是一個西班牙文還不到流利程度的外國人。

 

安娜上課很認真,也受益匪淺,巴塞隆納的生活教會她許多事情,像是國際觀、獨立、勇敢、包容、面對並解決問題,但她學到最深刻的還是:有時候就算再怎麼努力,世界也不會因此有一絲一毫改變。

 

安娜就這樣在巴塞隆納度過求學、找工作、找不到工作、繼續找工作的日子,她充實的交換生活一直隱藏著很深層的焦慮,直到她盤纏用盡付不出下一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只能捲舖蓋走人,身無分文地回到法國,完全沒有別人所謂的詩情畫意的壯遊和探索自我,她只探到了自己帳戶的底,然後狼狽離開。

 

回到父母家後,安娜休息了幾天,然後打起精神開始找工作,她想找個全職工作,可以讓她賺多點錢,不管她對未來有什麼規劃,她的帳戶裡都得先有錢才行,也許三五年後等她又攢夠了錢,她可以再考慮看看進修,不過現階段並不是好時機。

 

安娜不是沒考慮過學生貸款,但是她實在沒有那種破釜沉舟的決心把所有寶都押在高等教育上,萬一她借了錢來唸書,但出來仍然找不到一份優渥的好工作,除了浪費了時間之外也讓自己背一身債,她不敢下這步險棋。



 

之後安娜應徵上了歐洲郵輪船組人員的工作,專跑德法義等西歐線。她的工作主要是多語櫃台服務員及活動主持人,這是一份非常難得的工作經驗,就如同空服員一樣,薪資優渥、同事和客人來自世界各地,隨時隨地都會有需要用到各種外語的可能性,在郵輪工作的這段時間,她所有的外語都有大幅的進步,就連原本不甚流利的義大利文也在這樣的環境中被淬鍊出來,現在可以毫無無礙地和客人溝通了。

 

一開始安娜挺喜歡這工作的,每當郵輪停靠岸時,她便會把握機會跟著出去溜搭,沿著拜訪了許多以前只聞其名的旅遊勝地;她的工作內容相當多元,除了要當櫃台服務人員之外,還要負責帶活動,團康韻律伸展、娛樂節目主持,有的時候還要排班去賣紀念品。

 

但也如同空服員一樣,工作勞累、和親友聚少離多、交友圈限縮,下班休假時如果船程還沒結束回港口就只能待在自己的小艙房裡,更別提日積月累造成的身體狀況。

 

安娜還年輕,比較不容易累,和她同組的資深德國同事泰瑞莎休假時總是待在自己的小艙房補眠,就算不睡覺也很少出房間,安娜很少看到她利用下班或休假時間在郵輪的酒吧喝一杯或是和其他船務人員交際閒聊。

 

安娜沒問,泰瑞莎也沒說,只叫她別喝多,加上在船上這環境,喝多容易是很容易吐的。一兩個月後來安娜才聽懂泰瑞莎話裡的意思,容易吐,並不是因為船會搖晃。

 

郵輪是個非常封閉的工作環境,旅程從三五天到兩周不等,船沒抵達終點他們的工作就沒結束,換言之,他們都被困在同一條船上。每次航程雖然都是不同的客人之外,但所有船務人員都得朝夕相處天天見面,除了安娜這一組之外,其他船務組員多半是男人,下班休假就會聚在一起喝酒打牌,酒醉後就開始性騷擾船上的女同事,資深的男人早已食髓知味,有些人甚至連沒喝酒或是上班時間都會騷擾女同事。

 

從對著她們的裙裝制服吹口哨、問她們昨晚是不是做了什麼美夢沒睡好、每天下班前都會問她們要不要喝一杯,安娜每次看到這些男人就覺得反胃。

 

曾有男同事半夜醉醺醺打內線電話到安娜房間,說要見她,被掛電話後還直接來到她的艙房敲門,安娜大氣不敢吭一聲,假裝沒人在房裡,但他還是在門外待了半個多小時才離去。

 

後來安娜才發現她不是唯一一個受害者,所有的女同事都遭受程度不一的騷擾和侵犯,這是眾人皆知的公開秘密,而最讓她覺得噁心想吐的,是其他人冷眼旁觀和息事寧人的態度,並不是所有男性同事都會騷擾她們,但是許多同事會說那是不同國家的文化差異、不同價值觀,甚至是不同生長背景和教育背景造成的,是有原因、可以理解的。

 

女孩們不是沒有跟上級反應過,但主管卻沒嚴肅對待,他告訴女孩們這的確是"不妥"的行為,但許多男同事工作勞累,長期與家人或是女朋友分別難免感到脆弱和隔絕,時常三五聚眾喝酒,酒後就容易失分寸。

 

泰瑞莎反駁,難道感到脆弱和隔絕的只有男人嗎?她在郵輪工作三年多了,哪一次是她去侵犯別人了?她們有著同樣的工作、同樣的工時、同樣和親友長期分別,為什麼到了這些男人身上就變成可以理解,並為犯行開罪的理由。

 

最後為了安撫她們,主管把幾位女性船組人員的艙房都換到郵輪隱蔽偏遠的一角,美其名是安靜不受打擾的角落,明明該做的事情是制止男性性騷擾,但結果卻是女性得因為這些男人的錯誤而被丟到一個偏遠角落,荒謬地期待這些男性找不到或是忘記她們的存在。

 

這段期間,安娜跟所有女同事學了各種語言的髒話和羞辱言詞,匈牙利語、烏克蘭語、斯洛伐克語......等等,只要這些男人又打算騷擾她,她就會用他的語言大罵,並罵到整個走廊或是整個空間的人都聽得到。

 

她就這樣在郵輪工作了一年多,最後離職時大家都知道船上有這號『瘋婆子』,北國性騷擾從就不單只是一部電影。



 

儘管內幕如此,郵輪的工作經驗讓安娜在往後的求職路上時多了許多助力,但安娜仍然無法找到穩定的正職CDI工作。這幾年法國的經濟低迷、旅遊業也因為各地恐攻頻傳而大受打擊,此時此刻,想要在旅遊觀光業找到穩定的正職非常困難,僧多、粥少、沒人想提早退休或是換跑道,年輕人如果沒有運氣或是關係,就只能年年簽短期約聘CDD合約。

 

有著亮眼經歷和優秀能力的安娜亦然,幾年之間在不同工作間數次輾轉,最後她回到普羅旺斯當在地旅行社的約聘導遊。

 

也是這時她開始和朱利安交往。

 

朱利安也在同間旅行社當導遊,一開始安娜的新人職訓和導覽就是朱利安帶她的。看多了郵輪上的各種牛鬼蛇神後,安娜突然間不習慣遇到這種文質彬彬的正常男人了,他從來不擅自碰她或是言語上占她便宜,和朱利安相處完全不會讓她不舒服,他講的話風趣有禮又有涵養,很快地安娜就喜歡上他了。

 

只是這段戀情並沒能持續太久,朱利安要的和她不一樣,他不想存錢買房、無意成家立業、也沒打算存著錢留給未來結婚生孩子用,他擺明告訴安娜,他現階段想要的,是愛情、是情人、是無拘無束的自由和毫無壓力的快樂,他還沒想要承擔責任、承諾和廝守終生。

 

幾次溝通無效後,安娜只能鐵了心和他分手,朱利安也沒挽留,畢竟兩人都知道,安娜並不是他人生不能缺少的那位the one。

 

安娜的療傷期也和她的戀情一樣沒能花她太久時間,一兩週後家裡人告訴她,母親被檢查出乳癌,幸運的是發現的早還沒擴散,但得立刻進行手術。

 

那一陣子安娜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在上班、去醫院陪母親,盡可能地加班接團賺取額外加班費中不停輪迴,她甚至還接了不少英文和西班牙文的家教。這幾年的工作讓安娜攢了一些錢,雖然還不到一桶金,但要讓母親好好治病還不是問題,只要她願意把這桶金都砸下去的話。

 

母親畢竟是母親,任何代價她都願意付,但安娜無法想像再次回到身無分文、銀行帳戶一毛錢不剩的的當年,她怕透了,沒有錢,就沒有人生,更不會有未來。

 

安娜就這樣瘋狂工作熬過了普羅旺斯的旅遊旺季、熬過了母親住院、熬過了全家財務吃緊的窘境,終於母親的療程和她的夏季約聘工作都告一段落,她可以回家好好陪陪家人。母親身體雖然康復,但思想似乎被癌細胞侵蝕了,她變得哀傷、焦慮、悲觀,對於食物、環境和生活裡的大小事情變得異常嚴苛,深怕飲食、飲水、空氣、情緒或是任何因素讓她的癌症復發,母親太害怕了,怕得無法再正常生活。

 

安娜在找新工作之餘得花另外的時間帶母親去參加癌症之友互助會,除了和相同經驗的人交流之外,那裡也有專門面對對癌症病患和家屬的心理諮商師可以提供幫助。

 

這段時間她和以前中學閨蜜卡洛琳連絡上了。卡洛琳中學畢業後就全家北上搬去巴黎,在父母無虞的經濟支持下唸私立菁英高中,之後申請上享譽盛名的菁英名校巴黎政治學院,現在卡洛琳正在給一位參議員當助理,是團隊裡不可或缺的角色,有著光明璀璨的未來,最近她和新婚丈夫大衛剛辦完海外屬地的奢華婚禮,並從馬爾地夫度蜜月回來。

 

她們兩人以前感情很好,成績資質也都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就是家庭背景而已。



 

之後安娜又開始了一份新工作和一段新感情。當安娜剛認識丹尼爾時他還是個研究所窮學生,而自己已經是個在職場打滾多年的社會人了,丹尼爾並不特別帥或是擁有天花亂墜的不爛之舌,但他木訥老實的為人和誠懇負責任的性格反而讓安娜心動,她不需要再另外一個可以把她哄得輕飄飄的浪漫情人,她只想要個可以一起腳踏實地生活的伴侶。

 

幾個月後丹尼爾搬進安娜的公寓,雖然兩人會分擔開銷,但此時大部分的支出都是由安娜負責。等丹尼爾研究所畢業後,找了份銀行的工作,雖然不是優渥的肥缺,但以新人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待遇,突然間,丹尼爾賺的錢比安娜還多了許多。

 

兩人的感情穩定,還養了一隻貓,丹尼爾把奶貓帶回家的那天告訴安娜得好好養牠,來測試看看以後兩人要是有孩子會是什麼光景,雖然養貓和養小孩差十萬八千里,但聽到丹尼爾這麼說安娜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之後兩人買了房、搬了家,房子不是很新但相當寬敞,還有個小後院和多餘的房間,當初丹尼爾就是看上這一點,因為有小朋友就會需要更多空間,兩人已經在想之後要生孩子了。

 

安娜想著,跌跌撞撞了一輩子,也許從今天起她的人生也終於會有條安康大道。

 

只是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一件事,安娜不孕,生不出孩子。



 

安娜的婦科檢查結果指數異常,醫師告訴她的確是有治療辦法,但這無法保證她一定能懷孕得子,許多身體健康的婦女也有可能不孕,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讓安娜的身體健康。

 

想要孩子不是沒有其他方法,或是也可以領養個孩子,但看來丹尼爾似乎比安娜還不能接受現狀,每次只要談到這件事家裡就氣氛低迷,討論總是無疾而終。於是她愈來愈少和丹尼爾討論,也沒和家裡人說,她怕母親會承受不住打擊,只能和要好的同事訴苦,然而同事她還年輕才二十出頭,她並不真正懂她的哀傷。

 

安娜愈來愈少用臉書,她不想再看到同年紀朋友的孕期寫真、曬娃照或是全家出遊,她會心痛、她會難過、她會嫉妒,她會埋怨老天會什麼這樣對自己。

 

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面對這一切,她總是認為苦盡後會甘來,可以終於走上人生的康莊大道,但到頭來,也許她的人生路生並沒有這個選項,她的所做的一切努力從來就不是為了遠大的目標,而是為了生活在這世界上。

 

也許成功者的努力才配得上稱做『奮鬥』,她的努力則是『掙扎』,當卡洛琳為她的職涯路奮鬥的同時,她好像在這世界載浮載沉,掙扎地游出水面想探口氣呼吸。

 

她這一輩子似乎都在掙扎、用力活著,她好累,真的好累。

 

安娜疲憊地閉上眼,連丹尼爾回來也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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